保洁阿姨

今年7月，在天桥客运站附近。

来北京一年半，中间没换过住处，一直住在现在的房子。我租的是自如的房子，有定期保洁服务，每两个礼拜都有一位保洁阿姨上门打扫卫生。负责我们屋的保洁阿姨四十五岁上下，一年四季，不论气温，每次进门都是汗津津的，头发杂乱地糊在额头前，大概是刚做完另一户的保洁才赶过来。

有一次是周六的上午，我在屋子里睡懒觉，阿姨突然打电话过来，问，你们家有人吗？我说有。阿姨说那我现在过去行吗？我说嗯嗯可以。不大会儿工夫，阿姨就来了，穿着自如的工作制服，额头汗津津，头发一绺一绺搭在额头上。那天我太困了，还没起床，还想赖床，但看见阿姨来了，看她在门厅、厨房和卫生间忙忙碌碌，也不好意思再赖床，觉得我躺着，阿姨干活儿，总有点尴尬，整得跟我多不爱搭理人家似的，就赶紧起来叠被，阿姨路过我房间，看我叠被了，就说，没事没事，你睡你的，我接着干活儿。我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也该起来了。

我住的是老楼，整个房子也就四十平左右，空间太小了，好像互相说说话才能缓解尴尬。其实没啥尴尬的，但我就是感觉看到和我母亲年龄一样大的妇女在眼前这么忙来忙去，怎么也不能显现出散漫和不恭敬，不然我会自责。我和阿姨搭话，我听她有东北口音，我问，您也是东北的啊？阿姨说嗯呐，大庆的。我说嘿嘿我也东北的。大姨拿着抹布，把头抬起来看我，说你也东北的？东北哪的？我说辽宁的。她说哎呀那可真没听出来。我说一般跟人熟了我才说东北话。大姨说俺家孩子也跟你这么大，就是学习不上心，俺们操老心了。我说我学习也不好，大学也不咋好。大姨说咋想起来来北京了呢？我说机会多呗，年轻嘛多闯闯。阿姨说嗯呐年轻人是得多闯，孩子你还回家不？我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一定啥时候回去。阿姨说，俺们老胳膊老腿儿的也是，干一天算一天，不定哪天就走啦。后来聊什么我就忘了。

阿姨每次做完保洁，我都会管她要垃圾袋。第一次要垃圾袋时，我说，姨您有垃圾袋没？外头垃圾袋要钱，我合计您那要有给我点儿，嘿嘿。每次她都给我拿一大摞，贼厚。我说不用，不用这么多。阿姨说你就拿着呗。她包里总是有一大堆垃圾袋，都是公司配备的，不要钱。其实我和阿姨交流的不多，除了每次都管她要些垃圾袋，就是那次关于东北老乡的对话。阿姨给我的垃圾袋总是很多，多到上一次的还没用完，她就又给我塞了一大摞。后来即便我不说，阿姨也会给我拿一大堆垃圾袋。

前两天阿姨又上门做保洁，我加班不在家，晚上我下班进屋，特别累，一下子倒在床上，突然听到有人敲我卧室的门，是隔壁合租夫妻那个大哥，大哥手里拿着一大厚摞垃圾袋，说，这是保洁阿姨特意给你留的，你没在家，让我们给你留着。

我当时想，阿姨真好，阿姨很辛苦，我也很好，我也很辛苦。我们这些又好又辛苦的人，生活总会给我们好的回报吧？

@李筐筐

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