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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十月里的一天,一位在伦敦Eyestorm画廊工作的清洁工倒了一袋垃圾。
这袋垃圾里有使用过的咖啡杯、烟头、烟灰、空啤酒瓶、沾满颜料的画板、画架、一把梯子、颜料刷、糖果包装纸和废报纸。这袋垃圾如果没被这个叫作Emmanuel Asare的清洁工倒掉,可能会在第二天以六位数的美元被卖出。
因为这不是一袋普通的垃圾,而是英国当代艺术家达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的一件作品。将时钟回拨几个钟头,我们敬业的清洁工还没出场之前,Eyestorm画廊正在为赫斯特的个展开幕举办派对。赫斯特本人为这场派对专门创作了一件展示艺术家工作室真实状况的装置艺术作品,他所用到的材料,便是那袋垃圾。
清洁工Asare事后在接受报纸采访的时候说道:“当我看见那场景的时候,叹了口气,因为对我来说那些玩意儿根本不是艺术。所以我没怎么多想,就把它们装进垃圾袋全扔了!”好在这件作品后来被画廊的工作人员按照一些记录复原了,并且吃一堑长一智,他们在修复后的作品旁边立了块牌子——“离远点儿!”
达米恩·赫斯特
达米恩·赫斯特,装置,2001
事实上,这种表现真实生活场景的装置艺术,似乎特别容易被清洁工打扫干净。赫斯特这样的业界大牌都难以逃脱的命运,其他新生代艺术家们能躲得过吗?
肯定不能了。
2015年,来自米兰的艺术家莎拉古史密德(Sara Goldschmied)和埃莉诺拉基亚里(Eleonora Chiari)展出了一件名为“今晚我们该去哪儿跳舞?”的装置作品,以诠释八十年代的享乐主义和政治腐败。她们用到的创作材料跟赫斯特差不多——烟头、空酒瓶、包装纸和旧衣服鞋子。所以不出意料,她们的作品被清洁工扫了个精光,而且在扔垃圾的时候,清洁工们还进行了垃圾分类,把那些可以再次回收的物品放进了同一个袋子里。策展人在后来的采访中解释道:“我当然叮嘱过他们别把艺术作品扔了!我们当天在大厅有个派对,我告诉保洁人员只打扫大厅的派对垃圾,但是他们大概把这个(作品)现场当作了大厅(垃圾)的一部分。”
莎拉古史密德和埃莉诺拉基亚里,《今晚我们该去哪儿跳舞》,2015打扫过后的展厅现场,果然干净了许多。🌚
莎拉古史密德和埃莉诺拉基亚里,《今晚我们该去哪儿跳舞》被清洁工打扫后的现场,2015
莎拉古史密德和埃莉诺拉基亚里
相比之下,德国艺术家古斯塔夫·梅茨戈尔(Gustav Metzger)的运气貌似好一些,因为他的作品并没有被清洁工扔得一干二净,而只是被扔了一部分——下图中被红线圈起来那个袋子。这个袋子里装着一些碎纸片和纸板,它属于梅茨戈尔于2004年在英国Tate美术馆展出的装置艺术作品“再现自动破坏艺术的第一次展示”的一部分。这件作品诞生于1960年,四十四年后,梅茨戈尔将作品还原,再次展示给观众。艺术家本人将这个袋子解读为“艺术的有限存在”。
古斯塔夫·梅茨戈尔,再现自动破坏艺术的第一次展示,2004
古斯塔夫·梅茨戈尔, 自动破坏艺术的第一次展示,1960
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也“难逃此劫”。他1986的作品,一个肮脏的浴缸,就被杜塞尔多夫美术学院的清洁工擦干净了。这件作品原本价值400,000欧元。
约瑟夫·博伊斯,“未命名(浴缸)”展览现场
约瑟夫·博伊斯,“未命名(浴缸),1986
约瑟夫·博伊斯
同样被“清洁”了的还有马丁·基彭贝尔格(Martin Kippenberger)的作品“当从天花板滴落”。这件作品由一个木板搭建成的木塔和一个橡胶水槽组成。水槽里涂着一些油漆,代表干了的雨水。2011年,一位德国的清洁工将这些油漆全部擦掉,价值690,000英镑的作品就这样被毁了。
马丁·基彭贝尔格,《当从天花板滴落》,1987
马丁·基彭贝尔格
《欲望都市》第二季第十集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在美术馆工作的夏洛特(Charlotte)邂逅了一位男明星。这位男明星将美术馆墙壁上的灭火器误认作一件艺术品,在原地“欣赏”良久后打算买下来。🐶
《欲望都市》第二季第十集剧情截图
艺术史学家卡罗尔邓肯(Carol Duncan)曾在他的著作《文明化的仪式:公共美术馆之内》里提出一种观点,即人类走进美术馆观看艺术这一行为,实际上是一种文明的仪式。
但这是不是也便意味着,当一件物品摆放在美术馆里,被玻璃笼罩,被围栏遮挡,被与观看者隔开距离之后,这件物品本身的美学价值也被神化了?当代艺术将这种文明的价值取向利用得最为彻底。于是,这就形成了一个尴尬局面,当代艺术展览的公共性似乎被限定在了高校学生、中产阶级、有钱有闲阶级?
美术馆诞生之初的政治坐标是艺术属于人民,卢浮宫便是一个标准的例子——艺术的殿堂不再是统治阶级的皇宫,而是每一个人拥有欣赏美的平等权利的地方。 然而现如今,一些艺术展览似乎在伪精英主义之路上渐行渐远,似乎只有那些深知文明神化规则的阶级人群才喜欢站在某些作品前,重演“皇帝的新衣”那古老的一幕。这样看来,错把灭火器认作当代艺术已是量级最轻的误读。
陈冠希,《请绑綁好你的安全带》,歌名:《别走》,综合材料,2017
艺术史论中有两个著名的理论经常被人提及,一个是巴克森德尔(MichaelBaxandall)的“时代之眼”,主张艺术作品应当放在社会语境中去解读。另一个是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的“作者已死”,主张作品继诞生之日,作者就已经“死亡”,剩下的艺术价值,要靠观众自己去发掘。这两个理论看似矛盾,但回溯历史,我们会发现,一件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品,总能用其中一个理论说得通。围绕杜尚的“小便池”的争论持续了许多年,有些人认为这件作品倘若脱离了作者,便失去意义。但另一方面,如果考虑这件作品所处的时代,考虑到一战给欧美艺术家们带来的精神震撼,我们便能够理解达达主义为什么要颠覆和怀疑当时所有的主流社会价值观。
马塞尔·杜尚,《喷泉》,陶瓷器,61 厘米 x 36 厘米 x 48 厘米,1917
那么这样看来,有些当代艺术作品就很尴尬了。无论你认为“作者已死”,还是你要用“时代之眼”去凝视,作品本身的魅力到底能感染到多少人?
陈冠希在“音术”展览现场,2017
陈冠希,《雅存》,布面油画,2017(以妻子形象为原型创作)
李奥纳多·达芬奇,《蒙娜丽莎》,布面油画,1503–1507
我们从这些垃圾清扫事件中,至少可以获得两点启示——
☞ 作为艺术家,一定要和清洁工搞好关系,记得检查作品周围的护栏和标语。
☞ ☞ 走投无路,情绪无处释放的艺术行业工作者,可以考虑去美术馆当清洁工。
editor & text 陈璐
designer Sic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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